外贸让我明显感觉到了贫富差距的恐怖

第一次走进义乌商贸城时，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。五万个商铺像蜂巢般密集排列，空气中弥漫着塑料和金属的混合气味。一个不到两平米的摊位后面，老板娘正用计算器敲出0.008元/件的单价——这意味着她要卖出一万两千五百个发卡，才能赚到100元。
而在迪拜的展会上，我看到中东商人随手签下的订单金额后面跟着六个零。他们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反光，照得我眼睛发疼。同样的商品，在义乌的出厂价和迪拜的零售价之间，隔着整整二十倍的价差。
最让我窒息的是在越南工厂的见闻。流水线上的女工每天工作14小时，月薪折合人民币1800元。她们组装的蓝牙耳机，在纽约苹果店的售价是她们三个月工资的总和。当我问厂长为什么不用自动化设备时，他笑着指指窗外：”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。”
外贸就像一面照妖镜，把全球产业链的残酷分层照得清清楚楚。我们总说”世界是平的”，可现实是有人站在云端用金勺子吃饭，有人在地下室靠缝纫机续命。深圳盐田港的集装箱起重机每次起吊，都在重复这个世界上最赤裸的数学题：劳动力越廉价的地方，创造的剩余价值就越丰厚。
有个做跨境电商的朋友告诉我秘诀：”你要学会在1688上找货源，然后在亚马逊上卖给中产。”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划开表象——所谓国际贸易，不过是把贫穷打包，贴上运单，寄给更贫穷的人。当我们在讨论”供应链优化”时，本质上是在计算哪个国家的工人更能忍受更低的工资。
最讽刺的是，那些让我们痛心的血汗工厂，却是当地年轻人挤破头想进的好单位。在柬埔寨，流水线女工会把厂牌挂在胸前最显眼的位置，因为那是她们摆脱农耕生活的勋章。这个世界早已陷入诡异的悖论：我们一边谴责血汗工厂，一边疯狂追逐9.9包邮。
现在每当我看到”全球贸易繁荣”的新闻标题，眼前就会浮现出两个平行世界：一个世界里人们在讨论期货和汇率，另一个世界里人们在计算今天多做五十件能不能多换一袋大米。这两个世界永远在交易，却永远无法真正对话。
或许外贸最残酷的真相在于：它让贫富差距不再是抽象概念，而是变成集装箱里实实在在的货物，漂洋过海，抵达我们每个人的生活。